山道上，山道外，粥棚四周，所有人的目光都齐聚到了一起，这些齐聚在一起的目光，都统一的落到了跪在地上的狼狈妇人身上。
“这人怎么了呀？”
“她不是施粥的女菩萨么？怎么跪到地上了？”
“哎呀，没看到她怀里的孩子么，啧啧真是可怜。”
“这当娘的也太不称职了。”
越来越多的议论声，如洪水猛兽般向跪在地上的妇人涌去。
妇人充耳不闻，只一个劲儿的祈求，扯住就近人的大腿就不撒手，颇有些市井泼妇的蛮横，哪里还有半点侯府夫人的气派。
“求求你们了，谁能救救我的孩子，你们谁能救救我的孩子？”寥小婉嚎啕大哭，彻底歇斯底里起来。
何妈妈在一旁看得眼皮酸酸，也噗通一声跪了下去。可围观的人群里，却没有人识得救人之术，也没有人像侯老夫人一般生得一副慈悲心肠。
“我求求你们了。”寥小婉声嘶力竭的尖声大喊，咚咚咚三下，就磕了三个响头。
然而依旧没有人站出来说话，即便是说“试一试”这样的话，也没有人说。
寥小婉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死了。
也许，过了今天，她就又成孤零零的一个人了，丈夫不待见她，如今儿子也快没了，哪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。
寥小婉瘫坐到了地上，不再哀求，不再强求……
“如果，我能救你的儿子，那你能不能，答应我一个请求？”忽然，一个泠泠动听的女声，自一片杂乱的议论声中响起。
宛如天籁。
寥小婉浑身一颤，差点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。
可是当她及时抬起头去寻找，却真真切切的看到了纷纷让出一条路的人群里，一个美丽的妇人正朝她款款走来。
这妇人步似莲花，衣着翩然的朝她走来。
妇人身后停着一辆极其华丽的马车，一看就是富贵人家才有的马车，而妇人怀里抱着一个婴儿，此刻正在哇哇哭泣。
是因为同为母亲，所以才对她出手相救的么？
寥小婉来不及细想，本能的觉得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。既然抓住了，那么她就不会放开。
“我答应，我什么都答应。”寥小婉想也不想，一口就应承了美丽妇人的要求。
“你要什么都可以，我什么都答应，我什么都答应。”
那么——
“你真的能救我儿子吗？”寥小婉后知后觉的，痴痴看着美妇人，神情紧张的问道。
美丽妇人点了点头。
果然，上天有好生之德。
美丽妇人没有教寥小婉失望，也没有教看热闹的围观人群失望。
大约一刻钟之后，寥小婉深深体会到了什么叫如释重负。看着脸色渐渐红润的稚子，听着稚子渐渐平稳的呼吸声，寥小婉深信自己一定是遇到菩萨了。
“我不是菩萨，你也不用感激我。你方才答应了我的请求，那么现在，就来说说我的请求吧。”华丽马车里，美妇人坐在寥小婉对面，说话的声音始终轻飘飘的，说出的话，却彻底打破了寥小婉以为遇到菩萨的幻想。
寥小婉从惊魂未定中渐渐平复心情，此刻才觉得疑惑，看美妇人的行头打扮，必然是出自富贵之家，可是为什么还要向她提出请求，说是请求，其实也无非是一物换一物罢了。
美妇人救了自己儿子的命，那么自己就要用同等的东西去换。
寥小婉慢慢抬起了视线：“你需要我做什么？”
美妇人垂眸，看了一眼怀里的婴儿，笑道：“将我的女儿嫁给你的儿子。”
寥小婉一惊，眼睛瞬间瞪成铜铃。她听到了什么，她没有听错吧。
寥小婉一时反应不过来，又听到对面妇人笑了笑，色厉而内荏的沉吟：“你要记住了，我的女儿……叫苏尽欢。”
美妇人一字一顿的说道。
寥小婉痴痴的反应了半天，才想起来将儿子随身佩戴的玉佩递过去，作为将来相认的信物。
美妇人收下了，临走前，还意味深长的回头看了她一眼。
寥小婉有些茫然。
直到美妇人的马车驶远了，山道上终于恢复热闹了，寥小婉才慢慢回神。
细想这一天发生的所有细节，寥小婉只觉得后背发凉，她再也不愿意回忆起这一天了，只想让这场噩梦快点过去，而对于将来的寥小婉来说，噩梦其实才刚刚开始。
这个时候的寥小婉断然不会想到，在将来的很长一段日子里，她都要为今天的草率决定而后悔。
摊上一个来路不明又口齿伶俐的儿媳妇儿。
那，才是她一生之中最大的噩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