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不知道睡了多久,王小鱼在一串优美的女中音提示中醒来,“您好,请交费150元…”
她悠悠地睁开眼睛,犹如时空转换一般,不可思议地看着视线上方的男人。坚毅的下巴,突出的喉结,麻质衬衫的小方领,还有几颗暗藏在门襟里的贝扣……
当意识到自己是躺在他腿上的时候,王小鱼羞赧不已,狭小的车内空间还有另两个人的存在,自己这一觉睡得太沉,也不知道睡相不好的她磨牙了没,挥拳了没……
想到这儿,她猛地起身坐直,长发散在脑后乱作一团,她暗喜,刚好找到了转移注意力的事做,边低头整理头发,边漫不经心地问:“到哪儿了?”
张想帮她理顺一缕乱发,道:“下栾县高速了,这一觉睡饱了吧?”
“嗯,感觉把最近缺的觉都补过来了。”小鱼扭捏着不去看他,偏头望向车窗外。
出收费站是国道,一辆黑色奥迪车等在路边,以为是接张想的地方领导,谁知老白说:“接我的人来了,顺风车趁到这儿告一段落了。张老师,我先走一步,你们忙完那边的事儿来家坐坐。”
张想降下车窗跟他挥手告别,看着老白坐上接他的车,调头驶向另一个方向,才转回头对小鱼说道:“老白是栾县人,家安在了Z城,奋斗了大半辈子也算名利双丰收了,但他的父母却要求搬回老家居住,人老了,要落叶归根的执拗挡都挡不住。老白跟着他们也回归了简单的生活。现在,每隔一段时间回来小住,放下繁琐的工作,心平气静,种菜养花。我去过他的院子,鸡鸭猫狗,蔬果花草,很是自在。”
“我也向往这样的生活,远离喧器,回归自然,简单又美好。”
“陶渊明厌倦了俗世的束缚与污浊而归隐田园,安贫乐道,他说‘久在樊笼里,复得返自然。’老白也是历经大风大浪的人,他的回归是寻求内心的安宁。鱼儿,你年纪轻轻又是为什么呢?”
“因为我懒啊!”说完呵呵笑了,她素来与世无争,与人无争,凡事随其自然,不是懒又是什么?
“嗯,好理由,懒也是一重境界。”张想看着她说道。
车子顺着国道走了几分钟,绕着个小山包转了一个弯,栾县县城赫然眼前。四周重峦叠嶂,绿意葱笼,初夏的正午,秀美的小城在骄阳下一片祥和之色。
她降下玻璃,让风灌进来,清新舒爽的空气忍不住贪婪大口呼吸。
驶入迎宾大道车子便靠右停下,与接应他们的县教育局领导会合。
梁昇先下车,随后张想也走了过去,热情的人儿立刻把他围在中间。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,张想若有所思回头看向越野车,遂点了点头。
两人回到车上,跟着前面的两辆黑色捷达慢慢前行。
见她有疑虑,张想说:“先去吃饭,本来计划的是直接去学校,考虑到山村里条件有限,怕你吃不惯,他们就在城郊找了个农家乐,一样可以品尝到山野美味。”
沿着山脚走没多久,很快到达一个雅致的小院子,现在的农家乐装潢规格还是挺高的,除了半院子蔬菜与散养的鸡鸭,其它都与城里的酒店无异。一行十人,只有她一个女性,也没有人问她此行的身份,只热情地礼让着。
王小鱼坐在张想身边略显扭怩,他倒是坦坦然对她关爱有加,每上一个菜,都会夹一筷子放在她的碗碟里,依旧是面无情绪,也根本不在意一桌子大老爷们异样的目光。
还好,一顿饭吃得很快,他们便驱车进山。
此次受捐电教室的是三个偏远的乡镇小学,其中最远的一个要翻过三座大山,走七十公里的盘山路,而张想选择的就是到这个最远学校去办启用仪式。
这是个叫做高店的地方,因海拔高、路难走,出入不便著称,但最出名的还是它的穷。
一路S形盘旋而上,道路狭窄弯急,随着海拔升高,脚下的路便更显凶险,一侧悬崖,一侧峭壁,看得小鱼儿胆颤心惊。她有心闭上眼睛不看,却又颠得历害,胃里翻江倒海般闹腾,第一座山还没翻过去,王小鱼就光荣的晕车了。
张想让梁昇开得再慢点儿,拿出矿泉水递给她,用手按捏她颈椎穴位以缓解不适,还给她讲笑话分散注意力,小鱼强忍着挺过第一座山,待道路稍有平缓,便开窗通风,山里气温比山下低好几度,凉风袭来,身心才算轻松许多。
两个小时后,终于到了高店乡。乡镇负责人早在镇子上唯一的一条大街头候着他们。先是寒喧一阵,没作停留,直接奔学校而去。
路过一处灰扑扑的民房,墙体上刷着标语:要想富,少生孩子种野菇。小鱼从未有过山村生活经历,嘴里念叨着心有不解,梁昇解释说此地盛产野山菌,但野生的毕竟受季节的制约,产量也是有限,为了尽快致富,县里鼓励山民搞家庭种植,但老百姓热度不高,他们更喜欢走出大山去打工。
“靠山吃山,这里物产丰富,乡民们却不知道如何把这些宝贝价值最大化,市场受限收益不佳,为了提高生活质量,很多人背井离乡外出打工,村里只留下老人和孩子了。互联网+时代了,建设加快、信息递增、知识传播速度迅猛,只有让孩子从小认知到这些,那些固有的观念才能从根本上改变。”张想不急不徐说道。
王小鱼看着远远半山处校园上空飘扬的五星红旗,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。
学校门前的一段路况更差了,本是水泥铺就,因年久失修,很多地方已被辗压得支离破碎,大坑小洼的,后又被山民填上了碎石,车子再也无法前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