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门时穿了件浅米色麻质薄开衫,配着高挽的丸子头,清新婉约。只是这大风刮得她透心凉,丸子头也彻底歪了。
顾不了那么多,她拿出手机给儿子的班主任老师打了一个电话,让谭尼奥小同学在门卫室多等一会儿,她这就打车过去。
晚高峰啊,等了十分钟也没见空着的出租车。
王小鱼焦急之色浮在脸上。
一辆越野车缓缓驶过,之后又倒了回来,降下来的车窗里露出一张红光满面的脸来:“鱼儿,这么大风你在这儿干嘛呢?”王小鱼惊喜地喊了一声:“小叔”拉开车门便一屁股坐进副驾位置,回头对着后排的中年男人说道:“小叔啊,你是我的大救星啊!”又转头对司机说:“小李,赶紧去瑞达接尼奥,他还在学校呢!”
她急慌慌的吩咐着,也不管小叔王国璋有没有事。反正接儿子是正事,其它先靠边站。
司机小李接到老板授意便一路奔瑞达小学而去。
路上,王小鱼跟王国璋讲了刚刚经历的车祸,满是唏嘘:“小叔我算是见到了传说中的辉腾了,一百多万的车长了个帕萨特的脸,今天这一撞也不知道得花多少钱修,瞧我这本事大的,专挑豪车。”
王国璋笑了,说我们家鱼儿还知道辉腾,不容易。让她不要担心车损的事,都有保险,除非对方恶意要求赔偿,他一会儿跟交警队的朋友打个招呼,这事也算让王小鱼买个教训。他想了想又说:“在Z城这款车可不多见,我的度假村合伙人有一辆,不过他不常开,除非有场合需要。”小鱼不解,问为什么。王国璋朗声道:“低调。”
赶到学校门口时,小学生谭尼奥背着书包孤零零地站在门卫室口,正巴巴的隔着自动门眺望,看到了王小鱼,先甩给她一对儿幽怨的小眼神。
王小鱼上前抱起尼奥,边走边道谦,她亲着儿子的肥脸蛋儿甜甜地说:“对不起宝贝,妈妈迟到了,你原谅妈妈好不好?”然后又喘着粗气:“尼奥,你怎么又重了,我快抱不动你了。”
坐上车,谭尼奥礼貌地打招呼:“五姥爷好。李叔叔好。”王国璋边挂电话边用手揉小家伙的脑袋,呵呵笑着说:“哎呀,你小子嘴可真甜啊,这点儿随你妈了。”然后又转向王小鱼:“小谭没回来,你今天晚上别回家了,跟我们一起去度假村吃饭,晚上泡个温泉再回来。你弟今晚的拜师宴,待会儿你小婶也过去,人多热闹。”
小鱼一听乐得立刻点头称好,今天周五,刚刚又受了那么大惊吓,就去小叔的度假村放松一下压压惊。不过她又好奇了,弟弟堂堂一个理工大学建筑学院在校大学生,拜得哪门子师啊?
说话间,车子驶上了绕城高速。
果岭温泉度假村在Z城北四十公里的荡山脚下,荡山说是山,其实为小丘陵,海拔都不过一两百米,山头被承包后种满果树,山下有一汪碧水,名为雁荡湖,沿湖一周修成了木栈道,若是春天,游人走在岸边,伴着湖畔依依垂柳,远处的小山上苹果梨子李子桃的花也开得正艳,微风送香,湖水映景,还真是有一种行走在画中的感觉。硬线条的Z城有这么个婉约的去处也是难得,聪明的人看到商机,很快这里便耸起了度假村、疗养院、还有开发商的各式楼盘。
王国璋的果岭温泉度假村就在这山脚之下,湖水之滨,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,还有深水地热硫磺温泉,加之他只走高端路线的营销模式,使得这里成了贵圈趋之若鹜的首选休闲圣地。凭借近年火爆的收益,他成功跻身为Z城豪贵一族。
二十多分钟就抵达度假村,天快黑了,尼奥在五姥爷和妈妈聊天声中睡得香甜。
王国璋下车直奔餐厅包间,估计小弟的师父已经到了。
王小鱼到主楼前厅拿了房卡,然后叫醒尼奥,他们的房间在一楼拐角处,阳台出来是个篱笆围成的小院子,里面有一泡独立出来的小型温泉汤池。这是度假村最普通的房间了,主楼周围散布着很多带汤池的独栋别墅和木屋,都得提前预约才可以订到,王小鱼去看过里面的装修设施,极尽奢华之能事,不是她这普通人能享受得了的。
谭尼奥醒了,见已经到了度假村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,他连房间都没进,就独自奔餐厅找小舅舅去了。
王小鱼回房洗了把脸,散下歪歪扭扭的丸子头,长发瀑布一般倾泻下来,娃娃脸平添了一丝妩媚。她属于晚熟的女人,初中时班上女同学都来了例假,她还一副没发育的样子,直到上了初三才在一个春日午后姗姗迟来,期待的太久了,在王米尼的惊叫声中她从容而高傲的走向卫生间。而那时王米尼已经谈了两场恋爱,王剑也在跟别班一个小白脸眉来眼去,她整日傻呵呵的乐,黄毛丫头懵懂不开,完美错过青春期朦朦胧胧的爱意。等她好不容易有资格跟朋友们探讨啥是爱情的时候,又进入了悲催的高中期,渴望恋爱的感觉彻底被繁重的学业抹杀。生理和心理双重晚熟,导致她一直没心没肺,反正大事父母解围,小事朋友挡枪,她也乐得如此逍遥,所以现在还是青春逼人。
她容貌算不上特别漂亮,没有主流审美的锥子脸嘟嘟唇,但是她胜在肤白。一白遮百丑!她就是那种瓷实滑腻的白,不笑的时候圆脸圆眼像个娃娃,笑的时候眉眼弯弯,生动温暖。她对着镜子双手轻拍脸颊,岁月真是眷顾,29岁了,还是一脸的胶原蛋白,圆润如珠,身材并不瘦削,但骨骼清秀,小腰还是盈盈一握。哪里像个六岁孩子的妈妈,分明就是刚出校门的大学生。
对着镜子呵呵一笑,王小鱼又神清气爽了。
下楼去往餐厅要路过一个花园,这个季节花草都已显出枯败之相,偶有几枝坚强的花儿挂在枝头,也是了无生气。
风停了,山下的空气异常清新,王小鱼深吸一口气,又猛吐出来,感觉浊气随之散去。
手机铃响大作,是谭潭打来的,王小鱼给他打了那么多通电话,两个多小时后,他终于回了过来。
“小鱼,你打电话找我有事?我一直在忙,没来得及回复。”
“哦,已经没什么事了。”她犹豫了一下说:“我下午撞车了。”
“严重吗?”
“不严重,小叔已经找人问这个事了。”
“嗯,我知道了,没什么事我先挂了,今晚不回家,不用等我。”
“嗯,我还……”电话已经一阵忙音。
王小鱼怔住了,他怎么不关心下我受伤了没?害怕了没?现在哪里?吃饭了没?
泪水忽又模糊双眼,有委屈,有酸楚,有不可言说的伤痛。
她又深呼吸,仰天止住泪水,却听到花坛的另一边有人轻咳了一声,随后香烟的味道也飘进了鼻腔。
隔了几米远的地方有一个人。
天已经全黑了下来,仅能看出那人个子很高,身着暗色系的衣服,在无边黑暗里,他的轮廓站得笔直,只有手上的香烟一明一暗,散发着孤独,仿若他随时会融化进这寂寂夜色。
王小鱼有一种被偷窥到秘密的尴尬,准备迈步离开。这时候路灯刷一下亮了,世界瞬间染上了颜色,在一株色泽火红的黄栌树旁,那人长身玉立,挺拔隽逸,散发有一种超凡脱俗的淡然气息。
哇!艹!气质卓越的老男人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