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言卿让宋少奶奶先回府,将人骨使用记录册子拿出来。
他没有给宋少奶奶规定时间,只说越快越好,能在三日内拿到最好。
宋少奶奶好奇问为什么,叶言卿回答她:“这些记录是宋家的把柄,目前没有销毁,是因为还有用。待彻底没用了,这记录自然也会化为灰烬。”
宋少奶奶点头,“那我尽量在三日内拿出来。”
把人送走,叶松问:“公子,你说这宋家干的是这种见不得人的事,干嘛还要记录啊?这不是给人往手里递把柄么?你说这记录有用,我实在想不到何用之有。”
叶言卿喝了口茶,“我问你啊,若你手上有一千个人,每日都要烧死几个,你会记录吗?”
“当然不会了。”
“是吗?那你若不记录,这么多人呢,如何确定这些人的数量,如何确定这些人中有没有逃跑的呢?”
“这……”叶松挠了挠脸,“那我不确定不行吗?”
叶言卿笑了笑,“你抓了一千个人,每日都要烧死那么一两个,这要是被官府发现了,杀头都是轻的。”
“但凡有一个人逃跑去报了官,你就必死无疑。你确定你不谨慎一些,每日都记录清楚人员数量吗?”
叶松张大了嘴巴,只觉得茅塞顿开,“对啊!”
叶言卿接着说:“因此不仅要记录数量,还要把所有人的名字都记下来,甚至还要把人的模样都画下来,与名字对应。”
“今天烧死哪几个,明天烧死哪几个,都记得一清二楚,这样才能确定没有人趁机逃跑。”
“故而,宋宅有十分清楚的难民每日死亡记录。”
“若我猜的不错,那记录上还有宋老爷的印章呢。毕竟这么大的事,为确保没有人徇私将难民放走,每日记录都得宋老爷亲自盖章才是。”
叶松忍不住竖起大拇指,“公子,您真的神了,我都没想到这茬儿。”
叶言卿被夸高兴了,拿出折扇晃了晃,“要想破案,不仅要关注细枝末节,还要会感同身受。当你能站在嫌疑人的角度思考问题,理解了嫌疑人的脑回路,那这世间便再无悬案了。”
叶松点了点头,“这个我懂,您总说呢。”
“不过……”叶言卿往窗外看了一眼,叹了口气,“希望宋少奶奶能快些把册子拿出来。算算时间,那些难民怕是已然全部遇害,这册子宋家不会留太久。”
*
宋少奶奶不负所托,在第二日就将记录册子拿了过来。
果然不出叶言卿所料,这册子上不仅记录了全部难民的名字和模样,哪一日杀了哪几个人也都记录的一清二楚,而且每一日的记录都有宋老爷亲自盖章。
宋少奶奶说:“这些难民在半个月前就已经全部……唉!幸而那时我和管家开始扮鬼,搞得人心惶惶,宋老爷才将烧毁册子一事耽搁了。”
“我在上面看到了爹娘姐姐的名字,原来他们是第一批被拿去入瓷的人。怪不得我想找他们的时候,少爷总是搪塞我,原来那时他们已经不在了……”
叶言卿点了点头,将册子收好,“多谢宋少奶奶相助。”
这几日宋宅戒备森严,宋少奶奶不能出来太久,她送完册子便打算离开。
临出门,宋少奶奶忍不住回头,她看着叶言卿,目光灼灼,“白公子,这一切就拜托你了。”
叶言卿重重点头,“姑娘如此信任,我定然不负所托。”
他这回唤的是姑娘,而非宋少奶奶,他知道,面前的女子并不喜欢这个称呼。
女子展出笑容,“我名唤吕雪岚,公子可直接唤我的名字。”
叶言卿也笑了一下,“好,吕姑娘。”
当天晚上,叶言卿和叶松便悄悄出了城,来到了宋氏瓷窑。
要想定宋家的罪,光靠那本册子还不够,还要有人证。
吕雪岚说,自己曾为了调查难民下落,在瓷窑附近蹲守了许久。
有个长工因为心虚去找人做法事,她在那人醉酒的时候听到了对方说宋家以人骨入瓷的事。
以人骨入瓷实在是丧心病狂,宋家必不会让太多人知道这件事,因此吕雪岚说的这位长工,应当是瓷窑的工人头目。
这人就是最好的证人。
不过贸然前去让他做证人肯定是不太可能的,他既然参与了这件事情,那么此事一旦捅到公堂之上,他也会受到律法的制裁。
得想个办法,让他心甘情愿地主动说出这件事。
除此之外,叶言卿也不便出面于公堂之上,得找个人去报官,此人也是非常好的人选。
叶言卿心中已有了对策,便和叶松连夜出了城,来到宋氏瓷窑工人的居所。
方才在清风楼,叶松已经知道了叶言卿想用此人做人证,不过叶言卿没说到底要怎么做,他一路上都在迷茫。
来到居所外,月暗,星也稀,看着这荒林间建立的简易房屋,他好像明白了。
叶松问:“公子,你可是想效仿吕姑娘,扮鬼吓人?”
“不错,跟着我许久,你也长进了嘛。”叶言卿赞许地看了看身边的人,“你可还记得吕姑娘说她是如何发现这工人知晓难民入瓷一事的?”
叶松点头,“她意外发现这人去做法事。”
“去做法事,说明心中有愧,且信鬼神。我们就扮作黑白无常出现,保证他吓得天不亮就去报官。”
叶言卿说完,解下了腰带,将外袍脱去,只留纯白色里衣。
叶松也将自己玄色的外袍脱掉,露出里面同色的里衣,还戴上了面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