靡音听得葛青这么一说,玲珑剔透的心思便知晓了三分,怕是世子爷问起了自己,王妈替自己打了掩护,惹怒了眼里进不得沙子的世子爷,这才唤了葛青来膳房寻自己,看来这世子爷真不是个好惹的茬,一会自己更要斟词度句,装乖卖巧,好好会一会这世子。
正厅堂内。
众奴仆们早已立的脚麻,跪着的下人们更是膝盖酸痛,脊背僵硬,但谁也不敢大气喘一声,松懈半分,气氛冷凝压抑,众人心里默默嘀咕着,只求那始作俑者赶紧到来,结束这折磨人心的闹剧,只因那上座的世子爷面色阴沉得仿佛能渗出冰渣子来。
春日的暖阳逐渐升起,几束晨光洒进堂内,照在奴仆身上,却无半分暖意。
院内零碎的脚步声传来,只见两人,一灰一淡蓝色身影进了院子,匆匆进了厅堂。
先入内的葛青福身作揖道:“世子爷,人带到。”
沈殿掀起眼皮望去,但见厅堂门框口一袅袅婷婷的蓝衣少女款款而入,脚步轻盈,举止优雅端庄,仿若深居名门的大家闺秀般。秀发楚腰,步子不急不缓,一颦一姿皆惹人注目。虽低首垂眸,一副毕恭毕敬的姿态,单薄的背脊却挺得笔直,面上也无惶惶之态,平淡如水,甚至还仰首望了一眼上座的沈殿和老太太,只是小脸惨白憔悴,嘴唇毫无血色,像是病了许久。
待沈殿看清少女走进的容貌时,心中积攒待发的蓬勃怒气,忽然间消散了,面如冷霜的脸色也融化了几分,眸光微动。
他不禁暗自冷笑:你可真是让我好找。
众奴仆斜着眼角也偷偷向那少女瞄去,这一瞄却直教众人心惊。
少女通身的气度和优雅的仪态,不应一奴婢丫鬟所该有的,她如松竹般坚挺清秀的身姿,似乎是未把自己当奴婢?还存了些自尊之意?府里竟有这等不一般的丫鬟?众人皆心里诧异不已,可当看到那丑脸时,又嗤鼻可惜,这脱俗不凡的气质却偏偏配了张麻子黄脸,真是鲜花插在牛粪上。
老太太也注意到了这小丫头不同常人的气度,捻着佛珠的手停了停,当瞧清她那张脸时,又恢复如常,默默无声继续捻珠。
但她隐隐感觉好像哪里不一样了,似乎是坐在自己身旁的儿子,周身的冷气轻淡了许多,是错觉吗?
靡音进得堂里时,便感到压抑沉寂的气氛,眼神余光又看到跪俯在地的一众膳房奴仆们,心下更是沉了几分,她面上强装淡定,盈盈一拜跪倒在地,清灵地声音柔柔道:“膳房烧火丫鬟花靡音,拜见老太太,拜见世子爷。”
紫檀木太师椅上居高临下的沈殿,端起一盏新上的茶杯,修长洁净的指节细细摩挲着杯身,分不清是何情绪的独特磁性嗓音道:“你可知为何唤你来?”
靡音垂首不敢抬头,轻轻地道:“此事全是奴婢一人之错,是奴婢讨懒了,因着病重卧床,怕过了病气给主子们,这才未听王妈妈的话,与众膳房奴仆们一同拜见主子,还望世子爷切勿怪罪王妈妈,全是奴婢一人之罪。”
“呵,生病?,那为何信口雌黄说人来齐了?”沈殿怒目一射,瞪向王妈妈,王妈妈饶是低埋着脑袋,也感到一阵寒芒在脊,瑟缩的身躯不由打了一寒战。
靡音忙解释道:“世子爷息怒,此话是奴婢让王妈妈说的,是因奴婢本是府里最末等的一个烧火丫头,身份卑微低贱,又长相粗陋有缺,实不配得主子召见,并非有意欺瞒主子,只是不想主子们见了奴婢的丑脸污了眼睛,还请世子爷恕罪,是奴婢擅作主张了,求您罚奴婢罢,奴婢俱都甘愿受罚。”说完重重磕头一拜。
言之凿凿全是为主子着想,声音恳恳切切柔柔弱弱,还夹杂着些微的哽咽啜泣,听得堂内众人们心里一阵唏嘘同情,这一心为主把自己都贬到土里的奴婢有什么错呢。
沈殿浅抿了口茶,心内又是一阵冷笑,长相粗陋有缺?简直滑天下之大稽。
他也未戳穿靡音拙劣的谎言,只放下茶杯,沉声道:“王嬷嬷欺瞒主子其一罪,冒名领功其二罪,延误老太太病情其三罪,罪大恶极,数罪并罚,拉出去重打五十大板,打完若还喘着气便发卖了罢,其他一干膳房人等罚俸三月,如有再犯者,皆浸猪笼,沉塘溺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