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曦院内,古色生香的屋阁中,烛火摇曳,凉风掠进。
细碎的人声打破这份宁静。
沈殿面无波澜地听完桌案前垂首之人的奏报,手中紫毫迟迟未下,墨汁滴落在宣纸上,渲染出一大圈墨晕来。
“你可看清?”冷冽的声线响起,不轻不重,让人猜不透情绪。
“小的,远远瞧了一眼,当时黑灯瞎火的,也未瞧得太清。”葛青小心斟酌着回话,生怕哪个字不当,触怒了面前的爷。
“向哪里而去?”
葛青皱着眉极力回忆道:“瞧着好像是后院的月畔湖。”
沈殿搁了笔,一袭袍角划过桌脚。
...
湖岸边,少女瘦弱的身姿静静伫立,面色沉静地望着浸着一轮残月的波光粼粼的湖面。
会出现的吧,此次一定能回家,自己已在平日浴桶中练习了那么多遍,屏气,滑游,虽不敢说多么熟练水性,但简单的潜水还是可以做到的,无论是否会有生命危险,也一定要尝试,什么都阻止不了她要回去的念头。
她虽然也不相信那些怪力乱神的现象,但当它们真真切切发生在自己身上,也不由得自己相不相信。
哪怕希望渺茫而未知,她也要不惜一切代价尝试。
冷风卷起衣摆,寒凉侵肤而来,她目光坚定,挪动着脚下的步子,一步一步朝湖边走去。
远处回廊中,屋檐的暗影遮罩着两人。
“爷,这...这小丫鬟真要...”后面的话未敢说出口,葛青脸色惶恐,心道,这小丫头难道听到要做爷的通房,宁愿死也不肯?这可是太狠了,咱傲睨一切的世子爷何时被人如此打脸过,从来都是爷瞧不上别人,何时有过被人如此瞧不上的时候。
不愧是爷第一次看上的女人,够劲儿。
再偷瞄了眼沈殿的神情,果然见其双眸犹如含着黑冰,周身的气温都降了几分,嘴角若有似无的弧度,令人无端悚然。
索性他紧闭了嘴巴,再不敢多说一句。
只听湖畔处,“噗通”一声,沈殿瞳孔骤缩,身如疾风,闪现而出。
坠入湖里的靡音,泄了全身的气力,任由重力的惯性,缓缓沉入湖底,腥寒的湖水入侵着肌肤,嗡嗡水鸣音贯穿耳髓,她竭力睁着双目,搜索着湖底的一切。
白光缝隙,快出来,快出来,求求了,把我带回去,我不属于这里,你快出来,我好想母亲,母亲一定在等着我回去,如果能回去,要我怎么样都可以。
黑寂幽暗的湖底无半分动静,四周仿佛一个隔离与世的黑匣子,静谧细恐,只有靡音一个人不停地祷告。
她焦急紧张的心跳呼之欲出,梭巡着能目视到一切,但只有漫漫黑暗,眼眶被水激得生疼,胸腔内的窒息感也越来越强烈。
她快撑不住了。
为什么还不出来,难道只有上次那一次机会?以后再也不会出现了?她只有那一次回去的机会?
她越想心底越寒,寒到手脚逐渐麻木,绝望蔓延至全身,她缓缓阖上双目。
倏地,腰间一股强劲的力道突然圈住,将她拽进温暖坚硬的怀抱。
...
岸上,少年抱着怀里的少女,大口呼吸着,少女表情痛苦地呛出几口湖水。
“你不是说你不会再寻死吗?”沈澄又惊又怒道。
原来,当时送完靡音回膳房后,沈澄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对劲,那小丫鬟从来见自己都是冷着脸,或者凶巴巴的,何时对自己笑过,今夜居然笑了好几次,笑得又假又敷衍,一定有什么猫腻,便又折返了回去,果然见靡音又去到之前的湖岸。